家母因工作關係,常需以英文撰寫會議紀錄,然後電郵予我修改文法。明明家裡就有位即將英文系畢業的明日之星,我這些真是毫無專業保證。當然家母另有目的,例如搭單問候及關注回港日期。還在補習社工作時,就當多改一篇作文,前幾天突然又收到,就想起已有好一陣子沒有從事這種勾當了。
今午一來到新的地方,借用別人的電腦上網,新型號macbook,已幾乎忘了所有快速鍵。先查電郵,家母回信,提及公公因病入院,婆婆忙於照顧,老表打算回港工作。再入面書,波華置頂,謂驚聞惡耗,並祝愛華頓贏波,已覺唔對路,因為我認識的愛華頓球迷只有一千零一個。豈料一拉下去,就看到訃文,真的是廣東名駒馬主董伯兆銘,行年廿七,就咁去左。
我由大約兩周前開始,常常想起2005年初發生的幾幕。當時我仍未落莊,常常流連范克廉樓307室。董生不知何故暫居報社數日,晚飯時間過後,顯然未到正常人睡覺時間,但董生下半身已換上不知多久沒見過的阿伯睡褲,時而周圍走,時而對著電腦寫文。年少無知的我大驚少怪,說「嘩!著睡褲」,董生贈以一記「啤咩呀o靚妹」的眼神,就無再理會本人。又記得在某一個寒流襲港的晚上,董生在報社問人借語精筆記,準備報MPhil。常人讀畢語精後(如果真的有讀的話)豈有不拋棄筆記以洩心頭之恨之理,但我竟然集齊全套,還收藏於宿舍書架某角。比我高個半頭的董生向我鞠躬致謝,說「如果我讀到MPhil,我就XYZ……」至於XYZ是什麼,我大概花了一星期回憶,但都記不起。譚西說應是一句粗口,但我肯定不是。
說到底,相對於其他上莊,我與董生的交情也不特別深,但還是會常常想起他,尤其是在補習社兼職的那陣子。那時覺得一小時改六七篇毫無靈魂可言的作文,就如考GRE,只是看看自己對食屎有多抗拒(王,2007)。雷公結婚前,曾相約北角飯聚,剛放工的我大吐苦水,雷得戚地回應「咁你就要向董生學下咩叫打份工喇」。我說不如叫埋佢落黎食,雷說董忙於溝女唔得閒,結果來的是陳氏伉儷。事後我一直懷疑董生是否真的打份工,還是另有議程。也許只是我一廂情願,以為後者比較符合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及我對他的文章的理解。後來被指派了一些不那麼異化的工作,例如製作文法筆記,我嘗試以反高鐵入題創作例句,結果有否被老細刪掉出街,就只有俾錢上堂才知道了。
董生是除了公公之外,我認識的最後一個會穿睡褲,也是除了婆婆之外,唯一研究賽馬的人。也許是因為這重巧合,令我少有地在新的城鎮裡感到茫然若失,在石板路上走不下去,馬上要找間咖啡店坐下來奮筆疾書。寫作果然是最好的出路。
廣東名駒馬主,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