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9月 02, 2009

離岸

「不過,總要送到什麼地方去才好,因為我想外出旅行一段時間呢。」
「到哪裡去?」阿榮問。看來這有點兒使他感到意外。
「還沒有確定具體地點,但我想離開東京,到別的地方去住上一年半載的。」
「你為什麼突然作出這樣的決定?」
「是啊,我也說不出什麼明確的理由,總而言之,我必須改變一下生活。」
「我也一塊兒去嗎?」
「不用。」
阿榮有點不高興了。謙作不知道怎樣解釋才好。過了片刻,阿榮問道:
「已經對信行說了?」
「還沒說。」
「不過,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在這裡不能學習嗎?」
「你這麼刨根問底,我也不好答覆。但是,就有必要換個地方,改變一下心情。」
「是嗎?那就沒有辦法了。不過,一年半載之後,你一定回來嗎?」
「當然回來的。這裡是我的家嘛。」
「如果只是改變一下心情,我認為個把月就夠了。」
「我要帶長篇作品去寫,在那裡寫完再回來。」

——志賀直哉(1937),《暗夜行路》


交文前的一星期,除了展現異常的高效率,三天內重寫半個章節外,就是發狂地看公共圖書館借來的小說。其實說狂也不是很狂,反正有正事在手,就會覺得做什麼其他的工作都有趣,包括一向不怎麼看的推理小說。交了文的晚上,我喝了三小杯紅酒就微醺了,抱著影印的成績表,看了又看。兩年前正值沮喪期,走在林村河邊常有「論文永遠不會完成」的想像,誰知道今天會收到這份東西呢,誰想像到竟然還能順利走出校門呢。

十四年前,升小五的暑假,我不知何故下定決心要學會游泳,於是報讀學校的游泳班。學校泳池尺寸不標準,只有9米乘25米,池水高度由一邊的1.2米,延伸到另一邊約1.5米。

當時我的身高大概是1.3米。最淺水的一邊是幼稚園生專用,人人穿著水泡踢踢踢好不快活,像我這種要學學不會的在中間。記憶中的泳池非常擁擠,由於腳觸不到地,要在沒有浮板和水泡的扶持下不沉下去,就要與其他人肩貼肩扶著泳池邊。魔鬼教練十分變態,明知我不會換氣,是由幼稚園到小四的游泳課也只學會把半張臉浸進水裡的極度怕水分子,也把我硬扯離岸邊,再凌空往泳池中央拋去,讓我既回不去也扒不到對岸。第一次被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將會被淹死,臉容扭曲地掙扎,嗆得像快要窒息,為特意來被虐心生不憤。當然,只被拋一次是不會馬上學會游泳的,不過之後的每次游泳課也赴死的心情出席,也許也造就了我日後有如遇溺的泳姿。

成為遊民的第一天,不能免俗地感到迷失方向。如無意外,還有不足一月就離家了,哪怕是想像已久的放逐之旅,有時還是會想起在泳池邊瀕臨被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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