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11月 23, 2009

沒有鐵路的紋別



***閱讀本文者記得參加1129反高鐵停撥款大遊行!!!
日期:2009年11月29日(星期日)
時間:下午兩點
地點:銅鑼灣東角道(崇光百貨門外)



在太陽牧場期間,與其他人談起廣深港高鐵。要遊說他們拍一張不遷不拆的照片並不困難,因為他們的字典裡根本沒有經濟融合之類的廢話,只有食物生產者對於土地受破壞的關懷。講到大而無當的鐵路計劃,他們七嘴八舌地以日語大談新幹線,但同時也說起小城鎮鐵路廢置的事情。

紋別市是北海道少數沒有鐵路經過的市級單位之一。當然所謂市,連同附近幅員廣闊的町村,人口也不過二萬多。換個狹隘的方式講,情況就如中文大學本科生及研究生加起來,佔據比香港還要大面積的土地,又或者隨時一個黃大仙區甚至橫頭磡,人口都已比紋別市多。太陽牧場雖然也在紋別市範圍內,但距離紋別市中心約二十多公里,沿途都是牧場,除了零星的小段路外,晚上沒有路燈,間中有鹿衝出馬路。

前往紋別最令人沮喪的是交通。紋別冬季聞名的流冰,在東面二百多公里外的網走也可看到。網走有火車直達,而網走與紋別之間雖有國道連接,但從網走前往紋別又必須坐火車前往內陸城鎮遠輕,再轉乘巴士。對於從旅遊書中吸收即食資訊,又不打算自行駕駛的旅客而言,前往紋別實在太麻煩,所以一般北海道旅遊書都不會提及紋別。現時從其他城市前往紋別的公共交通,只有由東京羽田機場起飛,大約每日兩班,由全日空獨市經營的內陸航機,以及由札幌或旭川出發的都市間巴士。

二十多年前JR仍是JNR時,仍有渚滑線和名寄本線途經紋別。渚滑線全長34.3公里,自1923起啟用,在二戰前後運送石炭和木材方面扮演重要的角色。不過,根據閉線後的報章報導,隨著六七十年代鄰近礦場關閉、停止伐木、鄉村人口驟降和私家車的普及,貨運和客運量逐年下降,因而成為國鐵首次閉線計劃的開刀對象,在1985年3月31日開出了尾班車。至於名寄本線,則在國鐵正式民營化後,於1989年停止服務。鄰近地區的公共交通,則由巴士完全取代。

原渚滑線的上渚滑車站在太陽牧場大約四公里外。某天騎單車前往郵局時,在附近發現了上渚滑車站的舊址,現已變身交通公園,月台、車站名牌和部份路軌仍然完好。不過,整條渚滑本線也許只有紋別車站、上渚滑車站和北見滝ノ上車站如此好命,原本建築得以保留或改為其他用途。當然其他車站的情況都不清楚,但片岡先生稱至少上渚滑前後兩個車站的建築都已被廢棄。

要在這裡討論紋別市鐵路廢止是否可惜,幾乎是不可能,一來有關鐵路每天乘搭的載客量〔1〕、每日的班次數目、取代鐵路的巴士營運情況等的資訊實在太少,二來言語不通令我無法向片岡先生或其他村民查詢鐵路對他們有多重要。像我這樣的一個書呆子,只能去圖書館翻閱廿多年前的舊報紙,即使漢字繁多,也無助理解。現在的紋別市民幾乎都自行駕駛,路上幾乎不見騎單車的人。巴士路線最大的服務對象,大概就是每天早上離遠上學的高中生,上下學時間的巴士路線,索性以紋別高校為終始站。〔2〕

以巴士取代鐵路是否令人們拒絕公共交通的主因,又或者是否日本汽車業財閥與政府的共謀,還待他人補充。不過,如果我是一個朝六晚七年終無休的酪農家(這個職銜太高級),應不會有時間和心力離開牧場前往市區消遣,偶爾外出,不是添置生產工具,就只是要阻止我在每星期唯一的休息日騎單車出市區的傻瓜舉動。上渚滑町、甚至紋別市沒有鐵路,最大的失落可能就是坐火車到紋別的幻想破滅,僅此而已。


〔1〕1985年4月1日《北海道新聞》報導,渚滑線載客量由1966年開始逐年下降,至1983年度,旅客輸送密度為302人。「旅客輸送密度」不知道是指每年還是每日。
〔2〕紋別高校由南北兩校合而為一,而且收生人數逐年減少,則是後話。

星期二, 11月 17, 2009

這是稚內,也不是稚內



停留稚內的四天,只有到達和離開的那天有陽光。想來這裡的目的大概也是想到日本最北端之地,和從遠處眺望俄羅斯領土,但在與松井夫婦分別後的兩天,都躲在青年旅舍的房間裡重拾失去了月餘的網絡自由和秘撈,在室溫二十多度的房間裡對窗外時強時弱的風雪隔岸觀火。十一月真是超級旅遊淡季,在偌大的青年旅舍裡,四天下來都沒有見過別的旅客,即使每日三餐都把便利店的食物拿到飯堂享用,身邊也沒有半個同膳的人。看到旅舍老闆間中在飯堂外的暖爐旁抽煙,才順道寒喧一番。

其實我算是十分幸運,以碌架床的價錢入住了雙人房,可能是因為留宿者實在太少,讓我一個人睡八人大房及使用團體浴室反而虧本。由於工作的緣故,頭兩天都在房間裡自我隔離,想起很多年前電台監製向向田邦子催稿的招數是,在酒店訂個房間,讓她獨自在那裡寫好劇本才回家,大概也是如此,只不過向田邦子三餐都由酒店餐廳或room service包辦,我的三餐只能依賴附近的便利店。曾經買了一包蔬菜回去煮,誰知開爐費令該碟菜的成本飆升三倍,之後唯有乖乖吃麵包、飯糰和杯麵。幸好沒有被牧子小姐和松井太太養大胃口,加上飯堂內免費供應牛奶、咖啡和水果,不夠飽時多喝一杯牛奶和多吃一個蜜柑就剛剛好。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躲起來做自己的事,要不令人有世界任何一個城市對我來說都沒有分別的錯覺,就是體會「即使是身處一千萬人的大都市,身邊都沒有熟悉的人」(詳見《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的況味。當然這只是個人口不到四萬的城市,而我也不是世界系少年,但當想清楚佔據頭腦的應是後者時,已是離開稚內後的事。這個人人以車代步的城市,街道從早到晚都沒有行人的城市,除了一堆拍個照就可以離開——其實也沒有去——的旅遊景點,大抵就是打在臉上的雨雪和走在街上輕飄飄的感覺最值得想念。

唯一不好的是,身處可上網的地方令瘋狂查看電郵的陋習與對大家的想念一次過迸發。為了舒緩不良症狀,似乎多花了不少時間思考明明是一些平時想都不用想,或很快就可以下決定的事情,例如今天洗衣服還是明天洗衣服,這種口味的飯糰午飯吃還是晚飯吃,用旅舍提供的洗髮水還是用自己的,去下一站坐火車還是巴士。勉強要講的話,節省那幾廿蚊的努力,與遠離家鄉的慾望也許成正比。連潛意識也在提醒自己,現在才不過第五十天,樂不思蜀也好,近鄉情怯也罷,要談都未免太早了。

星期日, 11月 01, 2009

初雪


來到太陽牧場快將一月,離家已滿一月。本來計劃昨天離開,但又延後一周,所以趕及紋別地區的第一場雪。這也許是冬天完結前持續停留得最久的地方吧。本來在想如何從紋別坐巴士前往枝幸,在網上搜尋發現沒有沿著海岸線的巴士路線,必須在內陸城鎮轉車,以為沿海前進的夢想路線可能會因此告吹。但片岡先生說可介紹我去枝幸的另一個牧場短暫工作,當然也是沒有工資只包住,希望他還可以順便載我一程吧。

令人緊張的是離開太陽牧場後的全日語環境,但如果牧場操作在各地都差不多,工作方面應是不用擔心的。最近的英語使用大幅減少,當中固然是因為懂得的日語增加(還硬食了四集《不毛地帶》,其實只有第一小時看得懂),也因為不斷警告自己,不能用日語單字表達的事情就不要講,因此也顯得較初來報道時安靜。往北海道前老占還譏笑「早應該讀完《大家的日本語》第一冊才來嘛」,來到才學習也非壞事,只是因此意外地營造出一個愛搞爛gag的錯誤形象。朋子對我的爛gag似乎十分受落,但也不過是以有限的日語詞彙和句式玩食字罷了。對著無辜的牛發脾四講粗口的才是真正的我呀,哪怕這是沒有人聽得明的粗口,我和牛之間的秘密。

最近朋子開始學習廣東話,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和我各自在被窩裡以對方的語言匯報日期——「今日係十月三十一日」、「今日は十月三十一日です」,昨天還急不及待加上一句「Halloween!」。天氣報告說會下午四點開始下雪,於是我兩點就開始一邊幫忙搬運木頭,一邊倒數,但直到晚間工作完結,也未見雪影。晚飯後在電視機前打瞌睡,到牧子小姐催我去洗澡(這些情況真是世界通行),擦著惺忪睡眼去收拾衣服的時候,隱約看到屋外好像在下雨,但其實是細碎的雪花。

朋子和我在平地上的第一場雪。拿著牧子小姐剛雕好的南瓜燈籠,走到室外拍照,也沒有想像中寒冷。下午還在不斷講「山は茶色です」,如今在黑夜中也看到除了黑白灰外,所有顏色都不再復見。朋子顯得十分興奮,忙著大叫、拍照及躲避シンナモン滿佈雪和泥濘的爪。相比之下,我好像太過冷淡,但想到從現在開始直至明年,也不會看到草地和泥沙,實在冷靜不起來。

在鏡頭下的南瓜燈籠,竟然有如貓巴士。不再害怕動物的我,現在也可以坐嗎,任何地方也可以去嗎。世界的冬天,你要等我嗎。


附錄:
不甚好笑的爛gag,每日新鮮出爐。通曉日語者不妨挑戰。
1. 北海道很大。
2. 魚子多少錢?
3. 牧子在牧場裡放牧。
4. 我不知道稚內。
5. 中坑打工仔喜歡甜品。
6. 妹妹是不死的。
7. 女人覺得很飽。
8. 少女的症狀
9. Pat的兼職
10. 遠輕人會很輕嗎?
11. 車是不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