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2月 24, 2010

兜兜轉轉



花了洗一次澡的時間來回想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真是太灰。

離開牧場之後,幾乎所有提供住宿的人都住在高等學府附近,甚至停留的地方也是名符其實的大學城,地區報紙的活動消息都圍著校園打轉,演講、放映會、新書發佈會等一連去了好幾回。本來擔心以自己的英語水平應聽不明白,豈料又不太差,完場後的筆記都頗為完整。在全米最適合居住的城市的三天裡,兩天都在全米最大的獨立書店中打發時間。

漫天風雪的早上,正式宣佈染上感冒。R一邊開啟iTunes播放〈Winter Wonderland〉,一邊說這樣的天氣,最適合感冒,和賴在家中什麼也不做。R家的書架上擺了一堆我大學和研究院時期看過但沒有認真讀的書,百無聊賴之下,蜷在沙發上讀了一下午的《Seeing Like a State》。兩年前在港認識的H,甫坐下就向我詳盡報告雲南田野考察的發現,以及漢學家對於概念X、Y和Z的區分。我本想說初來報到好想睡不如明天再講,但無法開口,於是出言頂撞,H一句「My professor will kill you!」,然後又繼續分享,直至大家開始肚餓。

來到過氣帝國的權力核心,心情紊亂,茫然不知所措。第一個有意義的景點是老師三四年來反覆推薦的書店,由讀博的地頭蟲引路,購下罷工歷史和巴士歷史各一。離開了同學引領的安全網,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要做什麼,昨天終於前往組媽居處附近的社區圖書館掃走一堆單張,發現原來這邊社區設施頗為齊全,各種活動看起來也有趣。細看之下,同一天在城市的不同角落都有事發生,於是又興致勃勃地排起日程表來。

其實直到這裡都沒有什麼問題。雖然馬生「以治學態度乜乜物物」的金句已成座右銘,但當你發現本來打算去圖書館看展覽,結果在閱覽室裡坐足四五小時,先在電腦目錄前打下熟悉的關鍵字,記下館藏位置和call number,填寫表格讓圖書館員甲取出閉架的陳舊pamphlet,找個位置安靜閱讀和寫筆記,直至圖書館員乙走來提醒閉館時間,竟是再自然不過,令自己心安理得的狀態,又覺得有時空錯亂的感覺。

真正的失控陸續有來。晚上在組媽就讀的學校聽了一場有關奧巴馬與伊斯蘭世界的公開演講,講者為來自法國的訪問教授。開場前鄰座的中年男子說,這已是他第四次出席同一系列有關伊斯蘭的講座,之前的講題有A、B和C。雖然身為奧巴馬的半個小粉絲,但開場時談及的開羅演說正是在我放棄跟進後才出現的東西,對中東和伊斯蘭又一知半解。起初也有嘗試做筆記,但因苦苦記起太多無法寫對的冗長人名,抄寫進度嚴重落後,到大概一半之後又放棄,並順理成章地打了個瞌睡。除了台上的喃喃演講外,四周鴉雀無聲。再次清醒時已是問答時間,連問題也未聽得懂。

回家路上,談起剛才的演講,語氣中洋溢著挫敗,為的不是演講內容沉悶,而是因為行前準備不足,對伊斯蘭世界和中東事務了解太少,悔恨為何從前不努力讀比較政治和國際關係。組媽說,作為一個旅行者,我的行蹤和一般留學生未免相似得過份,但即使不流連校園,前往孤單星球和友儕口耳相傳的旅遊景點,也許心裡也只會不斷浮現資本主義帝國主義消費文化社區理論等等曾經研讀但已忘得一乾二淨的東西。本來在巴士站看到明天在兩條街外舉行的Marxism and Ecology講座海報時還是兩眼發光,但想起自己其實與這位馬生並不很熟的時候,又只得望而卻步。

無時無刻對周遭事物抱持懷疑態度和批判似乎是狹義中受社會科學訓練人士的恆常腦部運作狀態,但因此而無時無刻悔恨自己讀書太少的又如何?碩士時代的狼狽似乎只助長了我對自己學術水平低落的厭惡,但我不是要為了尋找出路才出走的嗎?到頭來發現以往每天媽媽叉叉的生活才令自己最安樂,這是一個怎麼樣的玩笑?

星期一, 2月 22, 2010

別拉扯,認真點

米國的旅程已無聲無息地完結,目擊短暫的冰島陽光後,來到這個繫華都市。我輩中人到過這裡的多不勝數,每人談起都急不及待要告訴我各種旅遊貼士和對這城市的仰慕。好啦我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越過了關卡,承蒙各方好友熱心協助,在完全不知道這座城市的地理環境和交通配置的情況下安頓下來,兼豆得本年度唯一的利是,安然度過不知就裡的第三天。

來這裡的都是學術人士,趁新年流流吃喝玩樂一番,但久別重逢,寒暄的話題還是不離論文進度和購書心得。我懷著路過的心情看別人學術路上的明媚風光,在舊書店接近的第一個書櫃仍是工會研究,在此寶地買下的第一本書仍是罷工史。遊戲閱讀無法繼續,《小熊維尼》告一段落,只能在軟弱得無法言說的時候寫寫過兩天就會看不明白的爛詩。天呀其實這只是兩個多星期的事情。

好像太久沒有見過真正的車水馬龍,太久沒有排這麼長的隊付款購物。由A地前往B地這一小時以內可抵達的距離也牽涉三四五六個完全不相似的地名,不計較時間和迷路,只是偶然有點點不耐煩。這裡令人想起八十年代的香港,那個來不及加入long-term memory的城市景觀,只能靠吳耀漢電影來回味加想像。加上行前資料搜集近乎零,只能為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徒興奮或徒沮喪,城市的美麗與多采暫時無法體會。

當然我並沒有在其他地方買過任何罷工史,當然多明媚的風光都只能與我擦身而過。口裡說著自由和空白,終究逃不開想要被填滿的命運。要留多久的大權在我,但連明天要做什麼也無法決定,自由竟膨脹到不敢觸碰的地步。不想接觸乾燥的空氣,但池水又令人待不下去。

這是什麼的一回事。說到底這裡也是過氣帝國的權力核心,認真D好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