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離開了牧場,回到城市投靠S和D。兩位都是狹義上的文藝青年,但以送貨維生(但每週只工作廿四小時!)。客廳牆上掛著S的油畫作品,我的iPod裡則存有從網上下載,兩人所屬樂隊的EP,是很不能琅琅上口的旋律,即使不斷重播了一個上午,還是只記得類似「I’m an old man, and old man, and old man, and oh…」的歌詞。唱機旁排著幾列黑膠唱片,似乎應該有,或者對西洋音樂知識貧乏的本人可以講出的都齊備,也不知是由他們買下,還是父母珍藏了。
我初來報到的第六個小時,就弄塞了他們家的廁所。泵了幾下,水流非常緩慢,於是再拉一下水掣試試看,豈料水從馬桶中瘋狂湧出,止也止不住,不知不覺就把小小浴室的地板淹沒,兩塊小地毯在水面上漂浮起來。水深大概維持在大半隻腳掌的高度,這時不禁慶幸流出來的不是屎水,不然就死左去算了。眼見水逐漸流出浴室,滲進浴室外的地毯,手忙腳亂之下,踩著已濕透的襪子和褲管,到廚房拿來水桶和地拖嘗試拖地,但情況不比精衛填海好很多。
本來在上班的S收到求救SMS後趕回來,先把浴室旁盛著黑膠唱片的紙箱搬到老遠,在地毯上舖毛巾,又向鄰居借來地毯清潔器,嘗試吸走地毯上的水。我頻頻道歉,除了繼續拖地之外也不知還可做什麼。雖然S以一貫低沉的聲調說「yeah~」及哈哈乾笑兩聲之外也沒有加以斥責,但應該也有把我掃地出門的衝動吧。接到order,他又暫時離開,繼續上班。
幾乎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們都是直接穿鞋進屋的,哪怕屋裡都舖地毯。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驚奇的事,因為之前在其他人的家裡也是如此,只是地毯水浸的時候特別礙眼罷了。後來我乾脆赤腳,也不知是水桶、地拖還是什麼的問題,吸上來的水都是泥黃色的,但透明的地板並不能反映這事實。是水桶本身也不特別清潔的緣故吧。
我一面拖地,一面想為何自己對廁所水竟沒有污穢感,真是行為與思想奇怪的並行。我想三成是因為這是自己引發的災難,七成是因為剛從牧場出來,每天清洗各人的碗碟和沾有各種動物糞便的容器,或者順理成章地把所有髒物或污垢視為大自然共同體裡的一員,對髒東西逐漸失去感覺。這實在是頗大的轉變,似乎再度改寫了對清潔的定義。在港時近乎強迫症的洗手習慣,和各方面的潔癖也逐漸消散,其實說不出是否好事呢。
拖了個多小時,地板終於接觸到空氣,但地毯清潔器實在不懂使用。試著開動了幾下,只見機器的底部吹出熱空氣,而另一邊廂,機身盛水的容器就快滿瀉,又找不到拆下的機關。機器上只有紅色和灰色兩鍵,紅色是開關,灰色控制把手,但持續開動機器,只會令容器愈來愈滿,唯有讓它待著不動。與S和D在朋友家吃過飯回來後,再嘗試吹乾地毯,但不見太大成果,於是暫時休戰,讓地毯自行風乾。
這次可怕的廁所水浸意外,除了不斷道歉和拖地,以及慨嘆couchsurfing良好紀錄毀於一旦之外,也不知作何反應,幸好S和D也沒有在我面前發火,又開玩笑說廁所常常出狀況,早前都試過一次廁所水浸,如果我不在,闖禍的應該就是D吧。俄勒岡人的友善實在名不虛傳,唯有認真一點玩scrabble(被屈哂機!),和讓D在不可見的將來打爆我家的馬桶以茲答謝。這些時候不免懷念起北海道的旱廁,可惜在城市裡應無可能出現。討厭廁所這麼久,今次算是廁所對我的大報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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