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12月 01, 2008

出得黎行幾時先還

信報財經新聞
P38 | 另類.體育 | 文字力量 | By 健吾 2008-12-01

交換日記

  有些東西,真的不用太多。太多了,就會廉價。我在說,關於不同地方的深情文字。

  這是專業平面化惹的禍:當人人都懂打中文字、有相機、有電腦、可上網,那麼,人人都可以打幾句深情記事。文字太多,時間有限,最實在又順手拈來的賣點,就是異國風情。比方說,大學生到不同的國家當交換生,也可以寫下幾句深情記事,拍下幾張即興照片。如果這些年輕的「創意」,只是留在網上,任它在無邊無際的網路世界安身,網上貨架無限大,多放兩件次貨倒是沒有人發覺。但是,當香港出版社要在書展前趕標準超這超那,搶着發書,這種廉價的異國文化觀察就會由虛無縹緲的網上世界移植到實在的紙本文獻上。

  手頭上的,就是一群大學生像集體養鬼仔,每人交十多張照片和二、三千字的「交換生日記」。到日本交流的學生的一篇短文中,內容大約是看到東京街頭的男公關感懷身世,花上二十年才學會的「有頭髮邊個想做瘌痢」的道德同情心就即時跑出來報到,說「日本有很多做這樣工作的人,畢竟日本應是一個開放的城市,賣身的男孩那麼多,定當是經濟不好了」云云。

  如果經濟不好,又如何引出買家賣家情投意合?先不說男公關是不是一定出賣皮肉性器官,但為何賣身的人,一定是「沒有其他工作選擇所以才迫不得已拋個身出嚟做而又咩客都要接」?有很多男公關都不是賣肉體,而是販賣更難模仿的「被愛感覺」。

  了解日本文化的方法,有很多種,實地觀察是一種。但是,一個人對着家人、朋友、國家,應有很多面向的。要在短兵相接的一年半載中去認識一個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是由一億二千萬人組成的一個國家?一些男公關在新宿街頭向不認識的日本女生打招呼、搭訕,背後有幾多原因、幾多動機,在那個「觀察」中電光火石的瞬間,那些感懷,既不可信,又沒價值,何苦要浪費資源,把這種「內容」付印成四色全彩頁的書?

  蘇格蘭斯特陵大學新聞系教授史萊辛格(Philip Schlesinger)在1991年的 Media, State and Nation 中說:「國家文化並非簡單地裝着大家分享的等號的倉庫,所有人口都和它維持着相等的關係。因此,更準確的,乃是這些符號只不過是個『論爭的地方』(sites of contestation),在這裏,有關定義的競爭因而出現。」  

  交換生的作用,其實是實在的文化交流。任何寫別國風情的人,也許在競爭定義。可以肯定的是,會生活的人才會寫好看的「留學筆記」。如台灣中央戲劇學院的表演系博士、賴聲川的學生李季紋的《北京男孩。女孩。》寫的,是扎扎實實的生活日誌。沒有敏感的五感,沒有認真生活過,可以寫出什麼來?年輕時,人被瞬間感動,那就應該拍下照片,由得照片永久存在電腦硬盤中,直至電腦報銷後連同記憶自動流失。然而,文字尤其是在資源緊絀的現代社會,紙上的文字的基本功能,除了是表達感動、發洩、挑撥、裝飾外,理應仍有「陳述」的功能。

  一次,跟一些大學生面試,問他們想做什麼。十個之中,有八個說他們想「出書」,問他們想出什麼書的時候,他們就會說「想寫一些自己的感覺」、「想寫一些遊記」、「想寫一些我覺得這個世界發生的事」。這個世界有太多人以為地球繞着自己轉,在網路世界沉浸太久,不知道現實世界仍有一種寫作方法。


上文作者在友儕群中好像引用率甚高,但其實究竟他的文章好看在哪裡呢?我也不知道,因為實在讀不懂。讀不懂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我真的不入流,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難得這篇可能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有些人(其實是我吧)所謂讀得書愈多,願意講的愈少。流行修辭中的「最真最直接的感覺」和淺薄平板真是一線之差,不過反之亦然,正好可以共勉之。

寫於功課deadline前五日。不知何時才可撕破自己的臉皮。

1 則留言:

CH 說...

唔,有同感...